景muroi

周五晚上的商业街，人满为患，车堵成灾。
谭宗明的黑色座驾也陷在满是车灯，尾气的无边海洋里。
他赶着去参加一个沙龙，本想走近路，没料到却堵死在路口。
谭宗明左瞧右瞧也找不到突破口，无奈之下只能给他的爱将安迪打了个电话。
他告诉安迪自己遇上了堵车，让她帮忙先应付一会儿。
安迪在电话那边说:“今天晚上，几家通讯公司的地市老总都会出席。老谭，你可得快点。”

国家牵头进行电信重组，允许私企投资移动电信运营占股。谭宗明对这方面很有兴趣，才会趁着周末去参加这个跟电信技术有关的沙龙。无非就是为了跟这些国企老总套套近乎。

谭宗明看了看表，预估了一下眼前的堵车状况:“我大约……八点……不，九点到……”
“what？！”海龟女士急得英语都飚了出来:“老谭，你知道不止咱们晟煊一家想分通讯这块蛋糕，富华还有科为都有意要下手。咱们可不能失了先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谭宗明的目光停滞在窗外，追逐着一个人影:“安迪，我相信你的能力，一定能帮我们晟煊打好头阵，拜托了。”
说完这一句，也不管安迪想说什么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。
谭宗明跟着车流挪了半米，然后就打着方向盘，将他的法拉利停进了路边的空车位。

这种车位一般是给在附近吃饭的食客准备的。
因为都是些中档餐馆或者路边摊，所以停在路边的汽车大多是些标志，马自达，奇瑞之类。
还有个带着黄色袖标的老大爷，坐在路边的树下扇着扇子守着。

谭宗明的豪车一停进去就显得格格不入。
守车的老头不识车，但也看得出对比。他立刻跑过来敲谭宗明的窗子，告诉他这里停车的价格。
谭宗明不是那种全无平民生活经验的人。他的手机里有支付宝也有微信。他扫给了老头一个小时的停车费。

路口移动营业厅的旁边，有一家小小的面馆。
店主连名字都懒得起，直接就叫面馆。

谭宗明正正领带走过去，还没进门就找到了李熏然。
小伙子正仰头看着墙上的菜单点餐，要了大份的牛肉面，卤蛋，和一大笼的蒸饺……谭宗明想起他说过的自己的胃是无底洞的话，没忍住笑了笑。

李熏然是真饿了。
为了抓一个逃犯，他在城乡结合部的树林里蹲了一整天。别说吃饭了，连水也没喝上一口。好容易把逃犯送进了审讯室，他这才有功夫出来吃顿饭。
他今天没穿西服，简单的衬衣长裤，汗流浃背的看起来更像是个跑了一天业务的公司职员。

谭宗明没有立刻过去，而是转身到附近的小超市买了瓶饮料。
冰冻的绿苹果，他记得李熏然在酒会上喝的就是苹果汁。

面馆太小，店员加厨师不过两个人，没人出来说欢迎光临，坐下来还得你喊老板。
谭宗明穿着一身昂贵平整的西服。他在这个面馆里就跟他的车停在路边一样扞格难入。
可他不在乎。
他穿过狭窄的店面，直接坐到了李熏然的对面。

李熏然正在狼吞虎咽的吃面，突然瞄到对面的人影，和推到他面前的苹果汁。
“谭……谭总……”
李熏然吃了一惊，一大口面在嘴里，不知该吐还是该咽。大眼睛瞪得溜圆，腮帮子也鼓鼓的，活像是栗鼠，正在藏匿食物。
谭宗明忍不住又笑了。
他对李熏然说:“真巧。”
李熏然咽下了面条:“谭总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谭宗明云淡风轻的说:“我在这附近办事，随便来吃个饭。”
穿着定制西服，开桌豪车来这么家苍蝇馆吃饭？！
李熏然可不信。
他知道，像谭宗明这样身份的人是不会来这种脏兮兮的路边苍蝇馆的。

比如他大哥明楼。
每次他说哪里哪里的苍蝇馆好吃，明楼就会嗤之以鼻:“那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，还不卫生。在家里吃阿诚做的多好。”
明诚厨艺，是在法国留学时为了伺候明楼的胃修炼出来的。
那个时候只伺候明楼，现在还要外带一个李熏然。
李熏然能吃，不挑嘴，明诚不止一次感叹，他比明楼好养活的多的多。

谭宗明招手叫了老板。
他熟稔的点餐，根本不像某个明总，离了副总连滴滴打车都不会。
李熏然眨眨眼睛。
谭宗明说:“我也有穷得吃不起饭的时候。这样店我来的可不少。而且至今还觉得这样的小店，才会有货真价实的东西。”
李熏然的目光闪了一下，越发觉得这个谭总平易近人。

老板端了面过来。
谭宗明要的是排骨刀削，厚薄适度的面块陪着金黄的排骨，还有碧绿的蔬菜和红彤彤的辣油，看得人食指大动。
尽管之后还会有一次餐会，但谭宗明还是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。

那些上了档次的宴会，根本不会在意口味，注重的只是环境和价格。酒水贵得像坐了一趟飞机，味道却连大学食堂都比不上。那样的场合要的是风度，是拉关系谈事情的另一个战场。华而不实，但却也是市场需要。
不过，谭宗明还是喜欢现在的感觉，简简单单的吃碗面，无所顾忌的跟对面的人聊聊天。

“李先生，才下班？”
“嗯，事有点多，这几天都很忙。”李熏然回答得很含糊。他不可能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普通人面前谈论案件。尽管他对谭宗明也很有好感。

两个人边吃面边聊，倒比上次酒会的事时候更随意了几分。
小店里没有空调，两个人都吃得大汗淋漓，却又倍感痛快。
李熏然把自己的蒸饺分了一半给谭宗明。
“谭总叫我熏然吧。李先生，李先生的听着太生疏。”
主要是他自己别扭。
谭宗明也爽快，他说:“那你也别叫我谭总了。我比你大，你叫我老谭或者谭大哥都可以。”
李熏然更不矫情，立刻盒盒笑着喊了老谭。
他弯着眼睛，愉悦的样子，让谭宗明的心砰地一跳。
就像是谁拿着狙击对着心窍开了一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