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muroi

老黑开突击车像是开飞机，突突地在山道翻越飞驰。
明楼坐在副驾驶位上捣鼓明诚那本美食笔记。
沾了水的纸张粘连在一起，再怎么小心也撕不开。
明楼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。
他翘着指头撕纸页的姿势看得老黑一阵恶寒:“行了，别撕了。弄坏了，你弟饶得过你？我一会儿去把史三八的吹风机拿过来，吹干了自然就开了。”
明楼捧着那本笔记，像是捧了个宝贝。
老黑边打方向盘边笑:“你那弟弟对你是真好。来参加集训，都还给你带着菜谱。”
明楼很自豪:“我家阿诚从小就是好孩子。”
老黑啧了一声，对他这种一再炫弟的表现表达了不满。

突击车顺势下坡开往基地。
老黑对还盯着笔记本的明楼说:“别再美了，想想一会儿怎么哄范大队吧。你今天一下子就弄走了十三个，他一定会削了你的皮。”
明楼问他:“以前周队挑人时有被削过吗？”
老黑说:“周队可没你这么狠，一下手就是十三个。我知道你是想精益求精。不过，你也该替范大队想想。人家辛辛苦苦的去给你找人，送到这儿没一天，你就给踢出去十三个。我要是老范，我也急。你知道现在各连队都叫老范什么吗？范熊瞎子。专门去掰别人好不容养成熟的庄稼。”
明楼不太厚道的笑出了声。
他一笑，老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。

范建国那体格，还真有些像熊瞎子。

到了行政楼下，明楼端正军帽下车。
他三两步跨上台阶，到了大队长办公室外先喊报告。
“进！”范建国的语气代表了他此刻的心情。
明楼推门进去，站在屋中央行礼:“范队长！”
范建国啪的一声把手里的钢笔拍到了办公桌上。
他看着明楼:“你小子挺能干嘛，一个隐蔽搜索就给我弄走了十三个！”
“报告！他们不合适！”
“啪！”
这一次是范建国的手掌砸在办公桌上的声音。
“不合适？！好，你告诉我，他们差在哪里？”
“运气。”
“明楼！”范建国是真火了:“你给严肃点！现在是在选拔特种兵，不是在澳门赌钱，你他妈的还给我谈运气！”
明楼沉默了一下才说:“当了特种兵，如果没有足够的筹码和运气，怎么能在战场上活下来……”
范建国突然哑了嗓音。
这平平的一句话，让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。
他扭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。

广场的国旗下，是一块大理石碑。
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。
那是猛狼基地成立至今，在行动中牺牲的所有战士的姓名。
他们当中最小的，牺牲时才不过十八岁。

“你要挑最好的，是想让他们在战场上多一重生命保障。如果他们都成了你的兵，你是一个也舍不得失去了…… ”
明楼不说话。
他知道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兵来说，运气这个话题是格外沉重的。
范建国叹了口气，他摆摆手，平缓了了一下心情和语气:“行了，不说这个了。大不了以后再去挖人的时候，让他们多叫几声熊瞎子。”
其实明楼挺感激范建国的。
要是没有他东奔西跑，左诓右骗的去挖宝，他哪能这么挑了又挑。
明楼诚心的说:“范大队，我以后会注意的。”
范建国瞪他一眼:“注意什么，你该怎么挑就怎么挑。不过有几个兵，你一定要给我留意一下。”
“是！”

“第一个叫方孟韦……”
“方孟韦？是不是上次政委提过的方副市长的儿子？”
明楼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。
范建国点点头:“方副市长有两个儿子。大儿子进了陆军航空兵的突击旅，二儿子进了我们这里。那小子的资料我看过。体能中等，但耐力好，韧性强，而且脑瓜灵活，敢拼敢闯。选拔集训这一个月，你必须把这个兵我培养出来！”
“是！”
“另外一个是红五连的季白。那小子是我连哄带骗才从他们团长手里抢过来的。是百里挑一的狙击手苗子，让杜见峰和史三八好好培养。你要是敢把他放走了，看我怎么削你！”
“是。”

范建国端着茶缸喝了口水后又说:“最后一个是铁四连的明诚。这个兵，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了吧。你培养出来的，你最熟悉。”
明楼说:“老黑那小子跑您这来大嘴巴八卦了？”
范建国说:“不是老黑，是你爹。明司令今天给我打过电话了，要我好好照顾他。你小子当年进猛狼时可没这待遇……”
明楼半开玩笑的说:“古语不都说天下父母疼小儿吗。”
范建国没有笑:“老首长给我说了，他是烈士令峰和程沁的儿子。”
一提明诚的身世，明楼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:“阿诚不知道他父母的事，当年老爷子是从福利院里把他接出来的。他一直以为他是孤儿……”
“不知道也好。这个仇不应该由孩子来背，应该由咱们猛狼来报！”
说起当年的事，范建国显得很激动。
明楼知道，他是那场军警联合行动里少数几个活下来的幸存者之一。
至今他的身体都还残留着那场行动的弹片。
然而最让他痛的，是直面了数十名战友的死亡。

“……有没有可能让明诚回原部队去？”范建国试探的
着问。
明楼绷着脸，不回答。
“老首长说，是你带着他长大的，他很像你，是难得一遇的精兵……但……”
“阿诚是不会回去的。他有能力熬过之后的种种考验，有资格站在猛狼的队伍里！”
“他是令峰的儿子，是独子！”
“我知道。他从小跟着我长大。长兄也如父。我最清楚他的个性。老爷子也说他像他父母，顽强，坚韧……老爷子的想法跟你一样。他从不愿让阿诚来当兵。考大学时，他做主给阿诚报了金融系，想让阿诚毕业后，平平安安的做白领。结果阿诚这小子自己在学校里偷偷报名参了军，还一路选进了猛狼……这是阿诚自己做的决定，我们谁也没有权利更改。”
范建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:“他还是个孩子……”
“但他选择了当兵！”
范建国一阵沉默后，笑了起来:“你小子倒比我冷静。”
明楼不说话。
他没有告诉范建国，知道明诚要报考猛狼选拔时，明司令也曾一个电话把他训得个狗血淋头。
明司令在电话里怒吼:“阿诚要是有什么意外，我饶不了你小子！”
那个时候，明楼的回答简单又利落:“有我在呢，阿诚不会有任何意外！”